噩梦
  北方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,疾风骤雨过后,就立刻大雨转晴。
  如果是白天,炙热的太阳会迅速将地面上的落雨蒸发干净,但要是换在夜晚,就会蒸发得慢一些,让空气变得异常闷热。
  楼下楼上的邻居在阳台种了藤本月季,馥郁浓烈的花香顺着他们的窗户缝隙侵袭进屋内,揉杂了某些气味。
  因徐因对乳胶过敏的缘故,卧室的床上铺的是几层厚棉褥,不够柔软,却足够沉闷,包容下一切由晃动产生的声响。
  徐因出了一身的汗,她实在难以招架这些,生疏地回应着谢津,而后缴械投降,求饶认输。
  谢津对她一向迁就,听徐因说难受就顺从停下,但手不老实,到处或轻或重地揉捏着,直到徐因忍无可忍,推着他的胸膛把他按回床上。
  计谋得逞后谢津心情很好,他将掌心贴在她的胸口,“因因,你的心跳好快。”
  徐因伸手捂住谢津的嘴,发觉他一直在看自己后,又去遮他的眼睛。
  她的掌心潮热,手指并拢捂在谢津的眼上,谢津把她的手拿下去,注视着徐因的眉目与口鼻。
  他还记得初见时徐因的脸,16岁的少女尚未长开,如初晨山雾气般的青涩。
  这些年里谢津给徐因画了许多肖像画,用光了叁个素描本,他细致地记录下她成长过程中的每一处细微变化,看她从山间缝隙中努力舒展枝叶,扎稳根系,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色彩。
  她是他亲手浇灌培育的花,只能被他采摘。
  谢津从不否认自己对徐因近乎变态的占有欲,他想要占据她生命中一切重要之人的位置,无论是恋人,还是朋友家人。
  于是费尽心思、绞尽脑汁地为她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,从工作到生活乃至床事,都希望能让她满意愉快。
  谢津在徐因脱力后搂住她的腰,翻身在上,他摸了摸徐因发红的脸颊,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  徐因不想回答他。
  “要和我说的因因,如果你没有感觉,我会觉得做这些很没用意思。”
  徐因攥紧了布料,手指绞在一起,骨节泛白,谢津掰开她的手指,扣在掌中,“是这个位置吗?”
  睫羽潮湿,汗意弄得眼睛发涩微痛,徐因整个人都在发抖,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亲密无间地接纳另一个人,如此酣畅、如此迷失。
  谢津抚摸着徐因的脸颊,别开她遮住眼睑的碎发,俯身亲吻上她的嘴唇,“好了,不逼着你说,别咬嘴唇了,咬出血了怎么办?”
  唇齿被轻易撬开,模糊的呻吟溢出,带着细微泣声。谢津搂抱着徐因汗津津的腰背,手指拨弄琴弦似的在她后腰划过,引发一阵颤栗。
  徐因眼前似有白光闪过,她短促地叫了一声,猛地惊醒。
  身体被厚实的被褥中闷出一层汗,徐因挣扎着坐起身,听到身边的人问她,“做噩梦了吗?”
  那道声音太熟悉也太温柔,窗帘拉上后昏暗的房间也看不清晰,一时间让徐因分不清现实和梦境,也没能弄清楚时间和地点,她呆呆看着谢津,忽地很想他。
  即便他现在坐在她面前,她也很想他。
  谢津伸手将徐因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别开,又摸了下她的额头,“好像不烧了。”
  徐因屏住了呼吸,她彻底清醒,嗓音沙哑着问:“几点了?”
  “下午叁点半,你睡了五个小时。”谢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,摩挲着指腹上停留了一点暖热,温和道:“薄荷刚刚给你打了电话,我没接,你记得一会儿给她回消息。”
  徐因点头,“好。”
  她从谢津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,撩起眼前滑落的长发别在耳后,给薄荷发了两条微信,说自己感冒了嗓子痛,刚刚在睡觉。
  发完消息,徐因对谢津说:“想吃东西。”
  “有胃口是好事。”谢津问道:“烧退了的话,虾仁粉丝煲吃吗?”
  “都可以。”
  谢津从小程序打开附近一家评分不错的饭店,找到外送服务,下单选立即配送。
  徐因躺回床上,她把被子堆在一旁,枕在上面,视线落在谢津身上,“我刚刚梦到你了。”
  谢津看向她,“听起来像是个噩梦。”
  “我梦到了我们在燕城的第二个夏天,一直在下雨……好大的雨,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,所以那个夏天我们都没怎么出门,说好的也泡汤了。”
  她当然是对泡汤的旅行计划感到失望,所以谢津想尽办法哄她高兴,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,开始迷恋于探索彼此的身体。
  连绵不断的阴雨,阵阵雷鸣,邻居家的蔷薇花香,恋人潮热的身躯,构成了徐因对那个夏日的全部印象。
  “那确实是噩梦。”谢津平静道:“所以睡醒了就忘了吧。”
  徐因望向他问:“越夏是指这个意思吗?越过某一个夏日。”
  谢津呼吸一滞,他对上徐因的眼睛,她直直地看着他,等待着他的答案。
  他应该违背本心地告诉她“是”,像之前那样,用一句句谎言矫饰着真心,将这段关系推回正轨。
  但看着徐因的眼睛,谢津忽地没办法开口了。
  “不是这个意思,因因。”
  谢津叹了口气,朝徐因无奈道:“最起码对于我来说,它不会是噩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