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  “那现在我吟完了,该轮到殿下了吧?”
  梁疏璟从小便是浑身书墨气的小公子,虽不喜跟着国子监的博士读书,但自幼便在家中跟着汀兰郡主阅卷无数,更是作得一口好诗,凭一身才华也成了京川不少公主小姐们倾慕的对象。
  “本王今夜可没少卿那般吟诗作对的好雅致,便不奉陪了。”
  他早就料到江愿安听见这话要耷拉下脑袋,开口岔开话题:
  “此外,明日可有想去逛逛的地方么?”
  此言一出,江愿安低垂的头立刻抬起来,两眼放光的问梁疏璟:“要是有,殿下会陪我吗?”
  梁疏璟见她这副欣喜的样子,若是不陪倒也于心不忍,无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好呀好呀,那我要去!”
  但他头疼的却不是这个,且不谈那夜墨玉的线索他还未寻到,自从那夜蒙面人洒下一把香粉匆匆离开后,今晚的宴席上他四处留意,却未发现任何人身上再出现那股香气,又大抵不是宫中之人下的手。
  那幕后凶手究竟是铁了心想将西域搅个天翻地覆,还是奔着他梁疏璟而来?
  第9章 意外
  梁疏璟心中没再徘徊那般绞心思的难题,方才饮完蜂蜜茶虽酒意虽消了大半,只是头依旧隐隐作痛,今夜算是江愿安体贴他,不再和他争着这一张床。
  盘算着第二日终于能出去闲逛的江愿安早早便起床,本以为床上那位贵人要起的比她还会早些,结果屋中却是一片寂静。
  她没放在心上,只是乐哉乐哉换了身她素日里极喜欢的雪青水纹褶裙,又佩了支海棠碎瓣簪。谁料走至屏风后一看,梁疏璟却双目紧闭仍躺在塌上。
  “殿下?”
  她不以为意的唤了声,以为他只是昨夜酒喝多了些,有些嗜睡。
  “殿下...?”
  她又唤了声,梁疏璟无论如何也不该嗜睡如此严重,甚至不像是睡着了,更像是昏的不省人事了。
  见梁疏璟毫无反应,她有些慌了心神,急忙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,又伸手贴了贴他额头。结果鼻息急促,体温更是冷的不寻常。
  她微微颤抖的将手收回来,心中顿时浮现出最坏的结果,匆忙出去唤太医。
  待到太医一番诊断过后,宫中顿时陷入一阵慌乱,不为别的,正是因为梁疏璟中了锁心草之毒。
  “江少卿,璟王殿下正是中了锁心草之毒...只可惜解药如今已全部分发给了百姓,而宫中御医研制的解药却独独差了一味石菖蒲...”
  发话的御医话音渐渐微弱下去,倘若璟王真在西域宫中丧命,他们这群御医怕不是脑袋不保。
  可石菖蒲分明在西域极易生长,如今怎么会连宫中的御医都偏偏只差这一味解药?
  “那你快告诉我,现在哪里还能寻到石菖蒲?”
  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梁疏璟,只觉大脑一片空白。
  御医有些难为情,吞吞吐吐开口:“今年西域境内人为培育的所有石菖蒲皆因虫害一株也未长成,除非...”
  “除非什么?你们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,难道是盼着璟王殒命于此吗!?”
  江愿安再忍不住心头的怒意,明明是为了救他朝子民而来,如今却反遭毒手,真是太可笑了。
  “除非前往如今的荒郊山...山中一年四季大旱不退,生长了许多罕见草药,若是幸运,也许能寻到一株石菖蒲。”
  闻言,江愿安才终于放下心来,好在西域还留有一丝希望。
  “那便恳请诸位带我前往荒郊山,眼下情形紧急,不能再等了。”
  为首的御医又是一阵揶揄,互相看来看去,也无人敢答应。
  “荒郊山太过凶险,即便是我们...也不能确保能寻到石菖蒲。”
  连他们也不能确保么?不行,即便是御医说了不能,她也必须去。
  她只觉心中从未如此无力过,正当她打算孤身前往时,一旁的女医独孤曼却主动站了出来,
  “江少卿,我常跟着家父前往荒郊山采药,少卿若是信得过我,便可与我同行。”
  “但荒郊山凶险异常不假,常有食人野兽出没,少卿若是能带着武器防身便再好不过。”
  江愿安神色黯淡的看向空空如也的腰间,当初她觉得佩剑只是多此一举,便将碎雪剑放在了房中,谁曾想如今竟当真要派上用场了。继而目光一瞥,注意到了梁疏璟放在案上的问心剑。
  事已至此,只罢带上问心剑了。
  临行前她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梁疏璟,心中闷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,多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他醒来。
  王上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,怒斥了这几日伺候二人的一大群宫女,当即便下令要明查此事,势必要借此揪出宫中的奸细。只是虽已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,宫中的公主妃嫔们却还是都被吓得各自躲在宫中,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。
  荒郊山并不在西域城中,二人向王上请命后,即便乘的是宫中最快的马车,到了荒郊山脚也已是日暮。
  江愿安一天忙下来腹中空空如也,对眼前这名女医,也只知道她叫独孤曼,除此以外一无所知。
  若是梁疏璟醒着,定又要训责她总是这样贸然行事。
  “江姑娘,这里便是山中入口了,但我们此行不知要待上多久,山中也无野果可寻,你先吃些胡饼,垫垫肚子我们再出发。”
  独孤曼从包袱里掏出两块胡饼,将一块递给江愿安,另一块则是毫不顾忌自己啃了起来。
  “谢谢…独孤大夫。”
  独孤曼闻言,诧异的朝她笑笑,她如今还只是跟着宫中御医身后见习的小医女,第一次听有人认认真真唤她独孤大夫,倒觉得生疏得很。
  “不用不用,江姑娘,您若不介意,唤我曼曼就好。”
  “好,曼曼。”
  独孤曼手脚极其利落,眼见日暮时分天色昏暗下来,眼疾手快便捡来两根枯树枝做成火把,牵上江愿安的手便往山中走去。
  她的手掌比同龄女孩子宽大不少,手心又暖洋洋的,江愿安被她握着手,只觉心中安全倍增,即便是对着这茫茫荒山,也未觉得有一丝胆怯。
  “江姑娘,我听宫人都唤你江少卿,是因为你在京川任少卿吗?”
  独孤曼一手举着火把向前开路,另一只手则牢牢牵住了她。
  “是,我名愿安,不过,他们见我都唤我江少卿,久来我便习惯了。”
  听她这么讲,独孤曼点了点头,倒是觉得若有体会,就像平日她在宫中,也极少有人唤她曼曼。
  “那...与你同行的璟王殿下,你们是...?”
  独孤曼在心中设想了许多,却又怕冒犯她,便也只能含糊其辞。
  江愿安有些意外她会问这样的问题,还以为她与梁疏璟的主仆关系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呢。
  “他?要怎么说呢,我在殿下府上做少卿,我们就是一清二白的主仆关系,你们不要多想啊...”
  她并不是头一回这样因为阐明二人的关系而特地解释了,看来还是她太过出众,才导致众人纷纷有这样的错觉。
  “嘘——”
  独孤曼忽地放轻了动作,将江愿安护在身后。吓得江愿安当即伸手紧紧握住剑柄,以为是食人野兽出没了,准备随时用她那三脚猫功夫对付野兽。
  “看见了吗?是狐獴。”独孤曼回头悄悄同江愿安低声说道。
  她循声望去,几只头大耳小似猴非猴的小狐獴正窝在那里,尖嘴猴腮,眼睛周围更是黑黑的一圈。
  “你在京川没见过吧?狐獴是很聪明的,你瞧这几只小狐獴现在窝作毛茸茸一团,定是要睡觉了。”
  果真如她说的那般,几只狐獴相互蹭了蹭,便拿尾巴将脸盖了起来,一动不动。
  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江愿安低声问道,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。
  “江姑娘,我可不是诓你,这荒郊山,我可是常客,勿不说这小狐獴了,连树上挂的什么蛇我都认识。”
  话音未落,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,江愿安只觉头顶传来嘶嘶声响,抬头一看,一条满是菱斑的蛇正赫然对着她张开獠牙。她吓得一把胡乱抓住独孤曼的衣袖,却又不敢大声喧哗,只能不停的在她耳边悄悄喊道:“蛇!有蛇!”
  独孤曼见状不带一丝犹豫便急忙拉上她跑远,待两人都气喘吁吁,才终于在半里开外停下,她指着远处那条蛇道:“还好江姑娘眼尖,若是被方才那蛇咬了,我们俩怕不是要摊上大麻烦呢。”
  语落,江愿安后背一阵发凉,那条蛇冲着她将嘴巴长得那么大,獠牙又尖的很,这若是真让她被咬了一口,不谈为梁疏璟找石菖蒲了,她自己都要殒命在这荒郊山了。
  独孤曼猜到她被吓的不轻,轻轻拍了拍她后背,
  “没关系,江姑娘若是累了,我们便歇歇脚再出发也不迟。”
  独孤曼对山上地形熟得很,即便现在是深夜,她也有十足把握带着江愿安找到石菖蒲。只是江愿安心中却迟迟镇定不下来,甚至都设想梁疏璟现在会不会已经断气了,若真是如此,那她回去还要如何向皇帝交差呢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