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
  “可墨弃不是死了么?怎么,他今年也要回来替师父贺寿?”
  翙翎将那味药粉紧紧捏在指尖,不可思议的问道。
  楚郁回脸上这才露出笑容,
  “他有的是法子活下来,那事情便交给你了,翙翎师姐,山上见。”
  “下了山就别再唤我翙翎,我姓覃,叫覃忆诗。”
  这么多年过去了,似乎名为翙翎的枷锁,已经久久将她困住了。
  “好,覃师姐。”
  楚郁回心满意足背向她摆了摆手,潇洒离开了。
  离师父的寿辰只余不到半个月,他再回西域的话,似乎落不了几天脚便又要赶回翊容山,实在是很折腾。可他脑中却忽然浮现起千霜的身影,藏在他脑中作祟,他深思熟虑半天,还是决定回一趟西域罢了。
  毕竟这日子过一日少一日,陪千霜的日子也是。
  翙翎虽是糊涂了点,但至少办事还算可靠,回了师门三两句话便将师父说动了,喜笑颜开的命一行人去操办寿宴,声称要将他门下八代弟子全部邀回山上贺寿。
  待楚郁回赶回西域,已是五日后了。无双阁似乎并无多少异样,只是他见到千霜的机会似乎越来越少,千霜似乎也再不如从前那般爱露头了。
  终于是临近新年,京川愈渐热闹起来,街道四处张灯结彩,放眼望去一片喜气洋洋。
  定下亲事的二人平日总亲昵的更为明目张胆了些,江愿安牵着梁疏璟的手大摇大摆走在街上,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串糖葫芦。
  “殿下,你会和我一起过新年吗?”
  她其实还不知道梁疏璟以往的新年都是如何过的,可总提起以前的旧事还是太扫兴了,她关心的只有以后。
  “我们还没成婚,你是不能来元璟府过年的。但是——”
  “我想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,江愿安便已经气急败坏甩开了他的手,一边跑一边大喊:
  “别说那么多了!你就是不想!”
  他勾起嘴角苦笑,一路追了上去,直至前方的桥头才将人追回来。
  女子的手再度稳稳被他罩进掌心,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,便见河上欣然升起一朵烟花。焰火升空的响声顿时吸引了江愿安的注意,她笑着转头看去,发现是漂亮的烟火。
  “愿安,我想和你一起过年,不止是过年,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和你一起做,永远都想。”
  他伏在女子耳边,终于得偿所愿将方才未能讲出口的话讲给她听。
  江愿安统统都听进心里,只是烟火那样璀璨,她才不要做那个无心赏景的人呢。
  无心赏景的人,有梁疏璟一个就够了。
  第64章 来生#七夕节特刊!
  临近腊月二十七,元璟府终于收到了翊容山送来的寿宴请帖。请帖倒是平平无奇,只是梁疏璟却想到了久久未能露面的墨弃,他同为师门弟子,按理来说本次宴请的客人也应有他,只怕墨弃依旧不知所踪。
  元璟府簌簌落了一层雪,江愿安系着当初那件兔毛围边斗篷,迎着漫天风雪推开了房门。推开门的一刹,几片雪花还钻了进来,只可惜一瞬便消散了。江愿安急忙回头将门带紧,额角几缕碎发上还沾着碎雪,笑嘻嘻的凑近他面前好奇那张请帖:
  “这是什么?”
  梁疏璟伸手拂去了她发间的碎雪,将请帖展开给她看:
  “腊月二十七是师父的寿辰,送了不少请帖下山来邀弟子回去替他贺寿,你想回去看看么?”
  听到此等好事,江愿安眼中瞬间便亮起期待:
  “想啊!只是你说我该带什么回去给师父贺寿呢...”
  梁疏璟细细想了一阵,师父其实同大多文人雅客一般庸俗,无非饮茶对诗,抚琴赏月罢了。
  “倒不必忧心贺礼,师父喜闻琴,你带琴回山上随意奏上几曲他就知足了。”
  琴?那凌澜当初赠的那把焦尾琴岂不是能派上用场?她美滋滋笑起来,全然忽略了梁疏璟在一旁对她的凝视。
  “凌澜的那把琴,你就不要想了。”梁疏璟淡淡道。
  江愿安扯了扯嘴角,有气无力瞥了他一眼:“你少管。”
  西域,无双阁。
  “翙翎将事情安排的很好,如今请帖应当已经送到元璟府了。”
  楚郁回看着墨弃一袭黑衣背对着他的身影,不冷不热开口。只是墨弃听了他的话,并未表现出什么反应。
  “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,我体内的绝情蛊,你又打算怎么办?”
  即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他也想要试一试。
  墨弃手掌正懒洋洋趴着一只蛊虫,正是楚郁回炼了这么久的那只绝蛊。他闲闲转过身来,将那只蛊虫捏在手心。只是想想便觉得可笑,楚郁回竟然还妄图用绝蛊来废了他当初下的那只情蛊,他才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。
  “不怎么办。既然师兄舍不得心爱之人替你去死,那你就死在她前面好了。”
  他懒懒开口,随即狠狠将那只蛊虫捏碎在指尖,抽出剑抵上楚郁回的脖颈。
  楚郁回这次没有反抗,倘若他死了,千霜便能重新开始没有他的人生,那他一定义无反顾这么做。
  墨弃见他这样视死如归的神色有些恼怒,他想要的明明是楚郁回抽出剑同他堂堂正正再打一架,可是楚郁回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将自己的命视若草芥?
  他冷笑一声,果然,感情才是人身上最大的软肋。不过他真是瞧不起楚郁回,明明当初与他同为师父的得意门生,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死在他手里。
  “楚郁回,你以为你死了她就能活下来?我会让她亲眼看着你的尸体,一刀一刀被我亲手凌迟,让你们做亡命鸳鸯。”
  可墨弃心中仍然不解气,为什么明明要做亡命鸳鸯的是他们,该死的也是他们,可自己的心中却仍然感受不到那样畸形的快感?
  去死吧,全都去死吧,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。
  “不会的,你找不到她的。”
  楚郁回漠然开口,如今的千霜应当已经和千露回到她们的新家了。只是他死前还想许下最后一个夙愿,就是希望千霜不要真的忘记他,不论是记他的好,还是坏,只要能记住他就好。
  “什么不会!你想一命换一命?楚郁回,你睁眼好好看看我是谁!”
  墨弃的冲动与愤怒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,为什么有人因为爱会心甘情愿牺牲自己,为什么在爱面前死是这样微不足道,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他?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为他去死?为什么,为什么!?
  “你觉得你是谁!?区区毕生见不得天日的野种罢了!”
  野种,墨弃,你的名字就代表了你这辈子都会是没有可怜的野种。
  听到野种两个字,墨弃眼底顿时浮现出一阵暴戾,可随即眸光一转,他终于体会到一阵许久未感受过的兴奋,不受控制的笑出来。
  只要他们都死了,就没人再知道他是野种了。
  “我是野种,那你算什么!?”
  他正欲狠狠一剑朝楚郁回刺去,可密室的长廊却急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,顿时岔开了墨弃的注意。
  “楚郁回!”
  长廊传来千霜悲痛欲绝的呼唤,女子一袭霜色罗裙,朱唇灼灼同往日一般夺目,只是手中最常见的那把羽扇却不见了踪影。
  楚郁回心头一惊,可下一秒千霜已经挡在他身前,任凭墨弃的剑刺进身体,血液缓缓渗透开来,浸红了她一大片衣衫。
  索性墨弃反应及时,楚郁回那把挥面而来的剑被他险险躲开。他当即抽出方才插入千霜体内的剑,无奈咬牙继续同楚郁回抗衡,可楚郁回剑剑都是索命而来,他只是躲了几个回合便觉体力不支,只罢将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千霜身上狠声威胁他:
  “你再追下去,她就要真断气了。”
  这句话果然有用,趁着楚郁回回头的功夫,墨弃一刻也不敢多留,一眨眼便逃出了密室。
  楚郁回一把将剑丢至一旁,强忍着泪水将千霜轻轻抱入怀中,口中不断安慰:
  “别怕...我带你走,你不要闭眼,千霜,你不许闭眼...”
  千霜颤着抬起手去摸他的脸颊,勉强挤出一副笑容。
  “来不及了...那把剑上沾了毒...我一定会死的...”
  楚郁回掌心都浸透了千霜的血,他紧紧抱住怀中那具快要冰冷的身体,渴望用自己的体温再多给予她一丝暖意。
  “江姑娘教过我一句诗,我念给你听...好不好?”千霜日日吟那句诗,未曾想第一回在楚郁回面前开口却是二人的生离死别。
  她自幼便带着千露流落各地,跟着楚郁回回来后也只是简单识了一些字,像他密室中那些古籍,千霜虽然翻过,可从来都不懂什么意思,像她这般年纪女子该读的书,千霜一本都未读过。她这仓促的一生,唯一能吟上的诗便是当初江愿安教的。
  楚郁回哭着握紧她的手,“好...我听...我听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