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6命运使然
  走到烟花大会的边缘时,人流已经少了很多。
  黎旻殊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,她看着时近越仍在滴血的手臂,想用手机搜索一下最近的24小时诊所在哪里,一摸兜,却发现手机不翼而飞了。
  “我的手机不见了。”她的眼角仍挂着泪,神色焦急,仰头看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。
  “可能刚刚混乱的时候被小偷摸走了。”时近越分析道,捂着伤口的右手心已经鲜血淋漓,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  抗过了那一波情绪失控,黎旻殊冷静地开始处理当前的状况。
  “那你把手机给我,我搜一下最近的诊所在哪里,你这个伤口必须要处理一下。”
  经历过这一番,黎旻殊没跟他见外,见他两只手都不得空,她直接伸手摸进他的外套口袋找手机,右边口袋没有,左边口袋也没有,她疑惑地看向他。
  “你的手机呢?不会也被偷了吧?”
  时近越耸了耸肩膀:“可能跟你的手机现在在一起流浪吧。”
  “那怎么办……我去问一下路人有没有人知道附近的诊所在哪里。”
  见她着急了,时近越忙说道:“我开玩笑的,手机在我的外套内袋里呢,很防偷。”
  黎旻殊:“……”
  这个男人,这种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……
  他的手不方便,黎旻殊便拉下了他的外套拉链,伸手摸进了他的胸膛,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手机。
  “密码是?”黎旻殊问道,却见流血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,她生怕他是失血过多要晕过去了,忙用一侧肩膀架住他,试图唤回他的神志:“你怎么了?是觉得头晕了吗?”
  时近越感觉刚刚那只手仍在他的胸膛上抚摸,她摸过的地方都像带起涟漪,让他不禁想到那日她滑落的睡衣,露出光洁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,进而想入非非。
  “密码是0101,没事,我只是……”他想解释,却不能说可耻的真实想法,他怕不是真的失血把神志也失了。
  “你别说话了,保存体力,我马上带你去诊所。”黎旻殊用瘦削的肩头试图扛起这个高大的男人,发现力道不够,只能勉强扶着他走。
  “我真的没事。”时近越虽然享受她的关怀,但还是不想让这位刚刚哭得妆全部花掉的女人有任何担忧。
  “不,你别说话,保存体力,但你也别睡觉啊,不然容易休克,这样,你听我说话吧,这样你不容易犯困。”
  黎旻殊回想着脑海里看电视剧学来的为数不多的医疗知识,有样学样地模仿,电视剧里受伤的主人公总是会被旁人掐着人中保持清醒。
  时近越苦笑道:“我这点血看似多,但离休克还有十万八千里呢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黎旻殊将信将疑。
  两人靠在一起往手机导航的诊所走去,黎旻殊因为想让时近越借力的缘故,一侧肩高高耸起,导致走路一瘸一拐的,从后头看,倒像是她在被他扶着走一样。
  “你相信我,我真的没事,外伤伤口最好处理了,去排医院的急诊估计都轮不上我,只要消毒包扎、简单处理就好了。”时近越安抚道。
  “好吧。”黎旻殊没再坚持,把耸起的肩膀落下来,微微扶着他的一侧臂肘。
  时近越感受到她接触的脱离,一时有些失落,又觉得这种想法是不应该的,便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,他问道:“你是跟你朋友一起来的吗?需不需要给她们报个平安。”
  黎旻殊这才有空想起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,她点了点头:“我跟我室友一起来的。”
  “我记得我有你其中一个室友的微信,好像姓梁?你用我的手机给她发信报个平安吧。”
  “好啊,谢谢。”
  黎旻殊在他的微信里找到了梁乔曼的对话框,给她发了信息,说自己的手机被偷了,要晚点再回去,别的情况她没多说,怕室友担心。
  她虽无心着意,但用了他的微信,总归不经意间看见,他的微信很是整洁,没有置顶的联系人,每个联系人都备注了认识的途径和全名,譬如梁乔曼的备注是“BH家政-梁乔曼”,BH是她们租住的地址缩写。
  “你呢?你今天是跟朋友来的吗?”她发完信息问道。
  “我一个人来的。”时近越回答道。
  “哦……”黎旻殊点了点头,也没多问。
  一路上,两人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  到诊所时,黎旻殊突然问道:“欸对了,你的手机密码是你的生日吗?”
  “是的。”时近越说道。
  “已经过了零点了,那今天岂不是你的生日了?”黎旻殊突然反应过来,她扬起笑容抬头,对着刚刚救下她的男人真诚祝福:
  “时近越,生日快乐!新年快乐!”
  说完她突然又有些愧疚和沮丧:“对不起啊……都是因为我,把你的生日搞得一团糟,如果不是因为……”
  “不,”时近越打断她,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正在融化,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,他看着她很认真地回应:“我觉得这个生日很值得纪念。”
  值班的诊所医生取来了消毒水和纱布,表示他的伤口较长较深,需要缝合处理,还需要接种破伤风疫苗。
  面对他的洒脱,黎旻殊开了个玩笑:“哪里值得纪念?是因为做了英雄吗?”
  时近越笑了笑,“算是吧。”
  消毒水从时近越的伤口上倒下去,双氧水混着血液流下,缝合的针线穿过他的伤口边缘时,他终于微微皱了眉头,黎旻殊却不忍直视,偏过头去,泪再次落了下来。
  这次她倒不是因为后怕,而是愧疚?或是……心疼?她不知道,思绪无法被整理妥当,只觉得百感交集,只有眼泪可以诉说。
  她哭得呜呜咽咽,时近越叹了一口气,把没沾到血迹的那侧袖口给她擦泪,安慰道:“好了,别哭了,不是很痛,真的,不骗你。”
  黎旻殊一边落泪一边苦笑,皱着脸,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像精神病院的病人,她抽抽嗒嗒地说:“怎么轮到受伤的人来安慰没受伤的人呢?你一定很痛……我看着都觉得好痛好痛……”
  时近越只觉得心里重重跳了一下,他刻意抑制的柔情与爱意,像洗涤伤口的双氧水一般,涓涓流了下来。
  面前的女人哭得其实并不好看,脸是皱皱的,哭花的眼线黑乎乎地糊在眼眶周围,皙白的粉底被她的泪行彻底晕开,外面红色的灯照在她的侧脸,把她的脸颊染成艳红色的,红的、黑的、白的,目无章法地混在一处,他反倒觉得,她是美的,一种他喜欢的、与他相关的美。
  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想法,古代的英雄救美,女人总会说以身相许,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傻得可笑。
  但下一秒,女人扑进了他的怀里,用眼泪浸湿了他单薄的贴身卫衣,温热的眼泪融进他的卫衣里,他的胸膛凉湿一片,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住了她的后背。
  “时近越……谢、谢你。”仍在抽噎的女人断断续续地说。
  时近越不语,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另一个念头——这个生日,似乎没有这么坏。
  他甚至夹带了一份庆幸,若不是因为家里的那通电话,他也不会一个人在跨年夜的晚上出来凑热闹散心。
  直到跟黎旻殊分开的那个夜晚,同样大雪纷飞,他孤身一人站在伦敦的街头,恍然记起这个相似的夜晚,他不得不承认,爱上她,是命运使然。